第八章 偿还灵魂-《揭棺起驾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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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们从朦胧模糊的梦境中惊醒,眼中窥见火炉边,沙发之后,【妈妈】的背影,【妈妈】的侧脸。

    他们慌了神,立刻爬起,又马上跪下。

    有很多事要问,有很多话要说,却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——他们的神态,就像是主人出门远游时隔多年回到家时,摇尾乞怜的两条小奶狗。

    沙发两侧站着伍德、达奇、小刀和薇薇。好比露丝忠心的仆从。

    从沙发传来清冷又嘹亮的女声。

    “我有事和你们说,孩子们。”

    那是萱丫头的声音。

    两个“大”孩子扑倒在地,恨不得把脑袋按进地毯里,生怕听漏了一句。

    他们已经记不得【妈妈】的声音了。

    萱丫头说:“你们听好,我把你们从父母身边买来,教你们学骷髅会成立时那样,使枪、骑马、杀人,现在,也和骷髅会解散时一样,这种好日子到头了。”

    他们身子一颤,眼中尽是惶恐。

    阿明先生心头一紧,攥住拳头,他的职业操守使然,内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罪犯。

    萱丫头接着说:“我不是你们的妈妈,我的身边也用不着那么多侍卫。我一直在骗你们,利用你们。你们帮我打家劫舍,我就能从乡绅手里拿到剿匪的钱。我拿到这份钱,给治安队造武器,给商队配保镖,同样,也给你们枪和粮,让你们自相残杀,我能渔翁得利。”

    事实就像是刀子,将小刀和两个土匪的心彻底扎穿。

    跪在地上的两个大男孩里,

    其中一个在怒吼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!”

    而另一个,则在苦苦哀求。

    “你在骗我……你一定在骗我!妈妈!你一定在骗我!”

    萱丫头又说:“现在,我把自由还给你们。”

    小刀将骷髅会印章的碎片,洒在地毯上。

    其中一个大男孩捂着一片片皮章,想让它重新变得完整,要把它拼拼凑凑,凑出原本的模样。

    另一个大男孩开始流泪,开始哭,哭得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“再见了,孩子们。”萱丫头说:“我是个信神的人。你们从亚蒙神那里借来的血肉,也应该原原本本还回去,首先就得找到这笔账的借贷人,也就是你们的亲生父母。”

    他们在嘶吼,像是受了伤的幼兽。

    “你骗人……”

    十来年。

    “你在骗我……你在糊弄小孩……”

    四千多个日夜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告诉我?为什么你那么残忍!”

    每次日出,每次日落。

    “你都不敢面对我们!来啊!转过头来!面对我!”

    从孩提时代的少年兵军训时所用的枪械玩具,再到十来年罪犯生涯中麻木冷漠的勾心斗角。

    都变成一句震耳欲聋的质问!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把我养大!为什么啊!妈妈!”

    伍德将两个大男孩的配枪扔了过去。

    他们毫不犹豫地朝母亲扣动了扳机!要当个大孝子!

    可是……

    枪里没有子弹。

    ——像是训练了千次百次,手法娴熟的杀人机器那样,上膛到发射的动作果断又残忍。

    只是,他们依然跪着。

    没有爬起来。

    他们脸上的涕泪淌去下巴,像是累了,倦了。

    ——年轻的心脏渐渐停跳了,血也跟着凉了。

    萱丫头说:“走吧,孩子们,走吧,别回头。”

    小刀按照伍德的吩咐,拍打着“兄弟”的肩,留下火药袋和铅弹。

    萱丫头说:“你从摇篮里出生,但不能一辈子都活在摇篮里。”

    其中一个大男孩,把枪管塞进了嘴。

    砰——

    果决地将血肉和灵魂一并还给了亚蒙神灵!

    另一个,让同伴的尸首吓得丧胆,两眼失了神采,宛如行尸走肉一样,一头撞进了寒风中。

    黒德尔·阿明这才惊醒过来。

    在这瞬间,不知是真实的,还是幻觉。

    从壁炉的火焰中,窜出一只只“闪蝶”,它们拍打着炙热刺眼的两翼,在空中振翅飞舞。在伍德先生腰间的羊头五官中钻进钻出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只蝴蝶停在了阿明的手心,马上化作飞灰,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他看见手心血流不止,却找不到伤口。

    赤色的血浆喷溅而出,越来越多,阿明先生惊恐地望着双手,想捂住血液的源头,可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没有人发现阿明身上的异常。

    他也不想让别人发现!

    ——于是他捂上嘴,用咽喉大力吞咽着手中涌出的血液,喉头鼓动,胃袋胀紧,几乎要迸裂。

    终于,阿明先生吞不下了。

    他的脸色惨白,将胃袋里的食物吐了一地,眼中的幻觉也逐一消失。

    萱丫头从沙发下钻了出来,满头的汗。

    薇薇说:“达达!辛苦你了!”

    伍德指着地上迷途游子的尸首。

    “收拾了,做一副棺材,扔进去。”

    小刀背上了“兄弟”的尸首,断眉疤中留着一行血泪,他与阿明错身而过。

    在此时此刻,阿明先生想说点什么,想和地狱的狱友谈谈心。

    阿明拦住了小刀:“喂……你。”

    小刀展示着手上的枪。

    “我刚想到了。”

    阿明叫枪口指着,让出道来。

    小刀说:“我给我的枪取了名字,叫野狼。你的枪有名字吗?如果没有,最好给它取一个,以后它就是我的家人。”

    说完,小刀往后厨的库房走。

    店里的地毯留着一滩年轻的血液。

    阿明的头上多了几根暮年的发丝。

    他做了个深呼吸,嘴里的呕吐物让他的牙龈发酸,又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。

    顺其自然来看。

    火炉旁,露丝法官向窗外眺望,这笔账即将结清。

    她坐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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